長壽帝正在上安宮神游太虛地聽著面前的許閣老苦口婆心地絮叨。

短短的一段時日內, 這是皇帝陛下第三次因為自己反覆無常極其不靠譜的兒子被朝臣們嘮叨，他很不情願，可是沒辦法, 畢竟明昶是他親生的兒子。

就在此時, 大太監王歸廣喜氣洋洋地進來在皇帝陛下身邊耳語了幾句。

長壽帝立即就準備扔下嘮叨的閣老大人去接閨女。

許閣老今年都八十歲了，別說皇帝陛下的父皇，就是他的祖父都沒有許閣老年紀大，再加上長壽帝一貫性子不錯，許閣老多少有些僭越地把皇帝陛下當成自己的孫輩一樣教育。

“聖上, 老臣還有些話沒有說完。”

長壽帝非常耐心地解釋道：“閣老, 您稍後再說, 朕的明華回來了，朕想去看閨女。”

公主殿下說跑就跑的行為在有些迂腐的閣老大人眼裏也不是什麽好行為, 但是許閣老的取舍很明白：“聖上，公主殿下回宮固然是件喜事, 可是老臣以為，明昶殿下的事情更加重要。”

長壽帝皺眉道：“閣老，朕覺得你可能不懂, 當你有一個糟心的兒子和一個貼心的女兒，傻子才會一直糾結兒子，朕不傻。”

許閣老還不死心：“如果是老臣, 既然兒子有所不及, 那更應該花時間在他的身上。”

皇帝陛下這時候已經走到了許閣老身邊了，他拍了拍閣老大人的肩膀道：“你能做出這種選擇朕很理解，因為你只有糟心的兒子沒有貼心的女兒，朕有，朕要走了！”

說罷, 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扔下閣老大人一個人在上安宮的書案前運氣。

皇帝陛下龍行虎步地走到了平安殿，一進門就瞧見正殿裏一群宮女太監像是被罰站似的站成兩排，自己的閨女和她帶走的宮女太監不知所蹤。

“這是怎麽回事？公主呢？”

宮女太監們登時跪了一屋子，為首的琴心哆嗦著道：“啟稟聖上，公主殿下在臥室。”

皇帝陛下很刻薄地沒有叫起，而是直接往裏走去——他倒也沒長驅直入地進到閨女的寢室，而是站在門口處道：“明華啊！”

公主殿下正跟無言和欻欻把包袱全倒出來仔細搜尋呢，她的玉牌居然不見了，好在明華公主的模樣在皇宮裏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倒也不必一定出示象征身份的玉牌才能進。

可是這玉牌畢竟事關重大，明華總得把它找到。

正找著呢就聽得自家爹爹的聲音，公主殿下連忙欣喜若狂地轉身跑了過去：“爹爹！”

長壽帝張開臂膀，看著像是要擁住閨女的樣子，待得明華跑到近前，他立馬伸出手來在她的頭上重重地彈了一下：“你呀真是大膽，居然學會偷跑出宮了，還往崇州去那麽遠，你是不是要把你爹爹嚇死？”

明華捂住自己的額頭哭訴開了：“爹爹，你做什麽這麽用力？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回來？那女兒接著走好了。”

長壽帝氣得吹胡子，虧得他剛才跟許閣老吹噓閨女貼心，看看這分明也很氣人！

“你還有理了你這個丫頭！”長壽帝手指點點明華，眼睛隨意地看了一圈，就瞧見她床榻那邊一片狼藉，東西甩得滿地都是，頓時又皺起眉道：“你這是什麽毛病？堂堂一個公主把屋子弄成這樣！那個呱呱，還有那個小太監，你倆趕緊幫著收拾收拾。”

欻欻忍不住癟了癟嘴，她要不幹脆改名呱呱好了，也省得皇帝陛下一次次總記錯。

長壽帝眼睛一橫：“你這個小宮女是什麽態度？”

欻欻嚇了一跳：“奴婢知錯，奴婢這就收拾。”

明華拐住自家爹爹的胳膊：“爹爹，你怎麽了，一來就打我不說，還罵我的欻欻，走走走我們出去說話。”

父女倆走到了外面，健忘的長壽帝才想起了一屋子的宮女太監，又問明華道：“對了她們怎麽了？”

明華看了看一地的宮女太監，輕描淡寫地道：“有人居心叵測吃裏扒外一仆二主，我沒什麽本事揪出來那個人，就大家一起罰咯！”

長壽帝聽得可沒那麽雲淡風輕，皇帝陛下怒道：“一仆二主？這是怎麽回事？你們給朕老實交代。”

宮人們又開始磕頭求饒，但就是無人承認。

明華看向長壽帝道：“爹爹啊，女兒明明是一走了之，結果居然能弄出一封手書來，要不是有人裏應外合，怎麽會無中生有？”

長壽帝默默地看了閨女一眼：“你一走了之還很驕傲？”

公主殿下對著自家父皇使勁一眨眼，小聲道：“爹爹，您聽重點好不好！”

皇帝陛下忙點頭：“是，是，什麽？那封手書不是你寫的？那怎麽那麽像你的筆跡？當初是誰呈給朕的？”

琴心與琴意對視一眼，向前跪著走了兩步又深深一伏：“啟稟聖上，是奴婢。”

長壽帝大手一揮：“來人，把這倆宮女拉去慎刑司，審問出什麽再來回稟。”

琴心與琴意驚呆了，一瞬間連求饒都忘了，倒是明華皺眉道：“爹爹，您這個審案方式……”未免過於唐突了。

後半句話公主殿下沒能說出口就被長壽帝大手一揮堵了回去：“橫豎她們連自己主子手筆都分不出也是有罪，朕也不冤枉人，拉下去！”

家中突然少了兩個人讓程紫蘇十分不習慣。

“說起來以前也是一個人住，那時候就沒覺得怎麽樣，平安與欻欻住了一陣子又走了以後還真是處處清冷寂靜讓人難受啊！”

她在桌子旁坐了一會兒，又看向了另一間房，自從明華與欻欻走了以後程紫蘇便將房門關了起來，自己也沒再進去過。

正發著呆，外面便傳來了裘彪的聲音：“有什麽不敢問的？我來問！華姑娘你在嗎？”

程紫蘇忙起身開門：“你們怎麽回來了？叫平安做什麽？”

裘彪探頭看向明華的房間，他也不敢貿貿然地闖進去，便問程紫蘇道：“紫蘇，華姑娘在哪裏？我們有話要問她。”

程紫蘇又看了看站在門口的花石與昭而，皺眉道：“進來坐吧，有什麽話先跟我說唄！”

裘三當家之前一副很想說話的模樣，然而真讓他說，他卻磕磕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花石一擺手道：“罷了，讓我來說吧！今日軍營裏來了一隊新兵，都是外地人，其中有幾人是來自崇州，據他們說，前不久崇州華氏有小姐風光大嫁了。”

程紫蘇頓時就是一楞：“什麽？這話是什麽意思？華姑娘她，她安全了是麽？不必躲著了有人替她出嫁了？”

裘彪這回找到開口說話的方式了：“他們說從來沒聽說過有小姐逃婚，也沒聽說華氏一族派人找過小姐。”

程紫蘇又是一怔，她思索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那，那大戶人家一定不會宣揚出來丟人現眼的嘛，也代表不了什麽的。”

花石冷靜地道：“你說得很有道理，然而不過也只是一種可能罷了，所以我們想找到華姑娘問一問，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程紫蘇看了看沈默不語的昭而，突然就不太忍心告訴他平安已經走了的這件事情。

“哎呀，這種事情問平安有什麽用？她已經逃出來了啊，崇州的事情她怎麽會知道？”

裘彪擺手道：“有沒有用問了再說嘛，華姑娘，華姑娘！你出來啊！”

眼看著裘彪要去敲門，程紫蘇連忙躲在了門口：“不，不行！”

裘彪與花石怔楞道：“紫蘇，你這是做什麽？”

昭而突然開口道：“她們是不是走了？去哪裏了？”

程紫蘇下意識地問道：“你怎麽會知道？”

花石與裘彪驚道：“什麽？走了？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程紫蘇嘆了一口氣，只得坐在一邊一五一十地將那日進城的事情說了。

方才還疑心明華假冒華氏之女的裘彪與花石頓時又倒戈了：“真的是故友麽？怎麽會一聲不吭就把人帶走呢？”

“可是有信啊！”程紫蘇索性起身去自己的房間將那封信拿出來給他們看。

花石拿到信封看也沒看便嘆氣道：“那更糟糕了，虧得你與無言認識這麽久，你難道不知道他不會寫字麽？”

裘彪看了看信道：“你看，還是以他自己口吻寫的，一看就有問題嘛！也不知道華姑娘是不是又被什麽紈絝子弟擄走了。”

昭而再也坐不住了，他抓住程紫蘇的肩膀道：“她被誰帶走了？那個人叫什麽名字？”

程紫蘇那天是喝醉了的，哪能很快地想起來？

花石連忙將昭而與程紫蘇分開：“大哥，你這麽搖紫蘇，她更想不起來了！紫蘇啊，你好好想想帶走華姑娘的人姓什麽，叫什麽，有沒有說哪家的人？”

雖然他嘴上試圖慢慢啟發程紫蘇想起來，但是花石自己心中清楚，如果真是被蘇霽月那樣的紈絝子弟擄走，對方豈會自報家門呢？

誰知程紫蘇還真想起來了一點：“哦，我記得那個侍衛說是順王府的人，那個人她姓顧，可是她……”

程紫蘇話都還沒說完，昭而便轉身跑了出去，急得她追了幾步：“昭大哥，昭大哥，你不要沖動啊！”

花石拉住了程紫蘇道：“你就讓他去吧，不把華姑娘救回來，他心裏怎麽會好受？”

程紫蘇急得跺跺腳：“不是啊，帶走華姑娘的人是個姑娘家，她們認識的啊，根本不是什麽紈絝子弟擄走人啊！”

花石一楞：“姑娘家？你怎麽不早說啊？”

程紫蘇嘆氣道；“早？那時候我也沒想起來嘛！”

裘彪湊過來道：“糟了，大哥氣勢洶洶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跑到人家王府去，會不會被打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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